“回扣门”事件曝光后，管辖高州市的茂名市政府几经权衡，决定调任时为茂名市人民医院心外科主任的王茂生为高州医院院长，理由是“大专家能够镇得住局面”。

当务之急是给医院“穿上衣服”

2013年4月临危受命“空降”高州医院后，王茂生就定下两个目标：一是消除“回扣门”事件对高州医院的冲击，二是将医改的红旗重新在该院树立起来。到2015年年底，他觉得已经接近完成这两个目标了。

“高州医院之前二十几年的发展，就像一个光膀子的大汉拿着刀冲杀出去，发展得太快了，也积累了不少问题。当务之急是要给高州医院‘穿上衣服’。”王茂生履任之后，曾如此向主管官员形容他所看到的高州医院。

这种“光膀子冲杀”的状态，一些高州医院的职工深有体会。他们回忆，在高州医院声名显赫的时候，一些成就里面确实也包括“虚的成分”，比如青年文明号下乡义诊活动，有些就根本没有下乡；为提高住院人数，往往将门诊血透、放化疗的病人也归纳为住院；当时普遍鼓励延长患者住院时间，病人多住1天院，医生能获得7元奖励等。

王茂生上任后的第一个决心是自己不再做手术，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医院管理上。面对“病倒”的高州医院，技术显然不能解决问题，必须通过综合调理实现“康复”。

先挽回人心，让职工有幸福感

履任之初，王茂生便发动了一场改革，将全院护士夜班值班费从30元提高到150元，此举获得护士们交口称赞，也一下稳定了全院的士气。

王茂生开会时经常表示，只有职工感到幸福了，才能将幸福感传递给病人。末了，他还会补充一句：“这种话许多人不敢讲，但是事实。”

据了解，当前该院的人力成本支出已占总支出的32%，一线医务人员收入基本等同于广州市三甲医院的水平。

重新出发后，高州医院结束了只有1名博士的历史，先后引进5名博士、1名博士后。平时，王茂生经常在微信朋友圈转发这些博士的精彩语录，出差路过博士的家乡，也会抽出时间专程探望博士的父母。“对一家县级医院而言，要留住人才真的很难。”

薪酬分配上药品成被屏蔽对象

第二件大事，他决定在全院各个角落设置1300多个高清摄像头，24小时无死角监控全院的运行状态。对外，王茂生常解释这是为确保医院正常的医疗秩序；暗地里，他则时刻注意医院“防统方”软件的运行状态，一旦出现报警信息，便赶紧冲到监控室去“抓内鬼”。

跌倒之后不要紧，拍拍身上的泥土还可以往前走，但首先要防的是再次跌倒。功夫不负有心人，在2014年上半年，王茂生终于在监控屏幕上看到了一个可疑的身影，最终确定是该院一名护士违规开放科室电脑，让外来人员盗窃医院医药信息。“内鬼”终于抓到了。

在被开除之后，这名护士也面临司法裁决。杀鸡儆猴收到了预期的警戒作用，“防统方”软件此后再未出现报警。“斩断‘统方’行为，等于斩断了非法的利益输送链条。”王茂生深知要根除医院内部灰色的利益输送，还须在药占比、平均住院日等指标上下工夫。

在他的强力推动下，高州医院的药占比、平均住院日连年下降。“以药占比为例，2015年最新的数字是35%，2016年还要降到30%以下。”高州医院延续了平价医院的策略，2014年该院次均门诊费用为171.2元，次均住院费用为9742.3元。截至2015年9月1日，该院当年的平均住院日比2014年整整少了1天，按照2014年的平均住院费用计算，相当于为每名住院患者节省了800元。

3年时间里，高州医院梳理、新设了500多项管理制度，其中包括取消入院和检查开单提成、为临床医疗骨干依法增设有创技术（站台费）和诊金绩效奖励等制度。在薪酬分配制度上，药品成为敏感字眼，成为被屏蔽的对象，不再对医务人员合理正当收入产生影响。

在全省率先实现“大病不出县”

在外界渐渐将高州医院忘掉之后，广东省卫生计生委发布的《2014年广东省县域医疗服务能力及发展情况》显示，2014年下半年，高州县域常住居民住院135422人次，其中异地住院5026人次，县域内住院率为96.3%，2014年出院9.7万人次，医保仅转出58人。高州在全省率先以最高县域内住院率实现了“大病不出县”。

根据广东省卫生计生委公布的全省58个县（市）医院237种常见病、疑难病和233种关键技术手术调查数据，高州医院能诊治的常见病、疑难病达231种，目前可开展的关键技术手术达208种。2015年1月～9月，该院出院7.9万人次、手术2.3万例，其中CD型病例（即复杂危重病例）占出院量的49.4%，Ⅲ级、Ⅳ级手术（即技术难度大、风险高的复杂手术）占手术总量的31.4%，基本相当于省级三甲医院的水平。近期，该院也顺利通过三甲医院评审，将多年梦寐以求的“三甲”牌匾挂到了门口。

“高州医院的经验与教训在于，好的院长可能会促进医院的快速发展，但医院内部权力监管及交接问题也一样重要。”广东省卫生系统思想政治工作研究会常务副会长亓玉台表示，推进医改、推动公立医院改革，院长选人用人是第一道关口，建立科学合理的现代医院内部管理制度、架设能上能下的外部监督机制更是个门槛。

在将高州医院带出低谷之后，茂名市政府曾打算将王茂生调任为茂名市人民医院院长。这是一个升职的良机，却被王茂生拒绝了。在王茂生的筹划里，高州医院应该再次成为全国医改的典型、县级医院的标杆。